護國寺大街是以寺廟而得名的,廟的全稱是“敕建大護國隆善寺”。老北京人習慣叫護國寺,而隆善寺反而不叫了。東城有條隆福寺街,它的廟名是“敕建大護國隆福寺”,老北京們把隆福寺叫出來了,“護國”兩字不提了。當年護國寺廟宇早已損毀,整個廟的規模框架還存在,逐漸變成城內的集市--廟會。廟會在上世紀40年代到50年代末是鼎盛時期,消失于上世紀50年代后期。60多年前的護國寺廟會甚是熱鬧,現在還能回想起當年的景象。 護國寺廟會山門(南門)不開,游人出入走東西角門,進入后就可見一座叫金剛殿的佛殿。當年的山門及角門,于上世紀50年代初拆除,蓋起了樓房,為北京市鐘表眼鏡公司。后邊的金剛殿當做庫房用,此樓如今還在。山門內是前院,最南邊有一茶湯攤兒,字號“年糕李”。這個攤兒不小,前邊一溜兒是售貨案子,后面有幾張方桌,供顧客吃食休息。往北走,有扒糕、涼粉、油炸灌腸、鹵煮丸子等賣各種北京風味的攤兒。 在西邊靠墻的地方,有個賣粘瓷藥和擦銅藥的地攤兒,此人五十多歲上下年紀,嘴里不停地吆喝著“粘瓷的,擦銅的”。粘瓷藥是比火柴棍粗點兒的紅黃色小棍,每根五六厘米長。如果瓷碗或瓷盤子摔壞了,將破處用火烤熱,然后抹上棍藥,兩處粘合,冷卻后即可粘牢,可繼續使用。那年代,百姓們打破的碗盤兒舍不得扔掉,粘上湊合再用。擦銅藥是黃藥面,專擦銅質器皿,如家具的銅什件,用此藥面蘸點食醋,擦出的銅活锃光瓦亮。粘瓷藥和擦銅藥當時都相當便宜,經濟實用。 前院靠東邊墻是賣山貨攤位,鍋碗瓢盆、叉把掃帚、大笤帚、筐籮簸箕,各種炊具,日用雜品,一應俱全。 由金剛殿東西山墻往北分成東西兩路,各攤位都支起藍白布棚,賣什么的都有。東路南頭兒有一賣香面的,支著藍布棚子,香面是用各種香味木料,如檀香木,制成粉末狀,裝入布袋,帶在身上或放置家中,散發香味兒,傳統的香面就是當時中國式的“香水”。售貨人員一邊用銼狀工具加工香面,嘴里一邊在唱,這是吆喝的一種形式,每一段六句,合轍押韻,很是好聽。往北有賣木梳的,各種木質的、牛角的大小各式梳子、篦子,應有盡有。 還有一布鞋攤兒,按季節售貨,春秋夾鞋,夏天布涼鞋,冬季棉鞋,北京人喜穿的駱駝鞍毛窩、老頭兒樂,各色布料具備,都是按百姓需要供應。 還有一個點痦子攤兒。一張方桌,后桌腿綁兩根竹竿,上掛一塊方形白布,畫著兩個男女大頭像,兩個大白臉,畫有五官眉眼,在各個不同部位點著黑點兒,表示痦子。過去年間,人們很迷信,痦子長在什么部位不好,如不除掉就不吉利、要倒霉。點痦子攤兒的主人招呼大伙兒用他的藥來點上,聲稱藥到必除,必有好運到來。當年還真有不少人上當。還有些零碎小吃食,如賣棉花糖的,他們都不定地方。 在西路,有一賣鞋面兒的,五顏六色,各種面料,花色品種齊全。那年月,百姓家大部分自己做鞋穿,自己納鞋底,買塊面料,配制成鞋。 有一布攤兒,周姓兄弟倆經營。各色棉布、花布有數十種,那時百姓是自做成衣,所用面料都是粗布、藍布、細白布,有月白、灰、淺毛藍等顏色。這種攤兒不備綾羅綢緞高檔貨,都是平民百姓所需。 挨著有個賣花兒的攤兒,是絨花、絹花、紙花。業主姓崔,制作各種頭戴花、瓶插花,品種繁多。百姓們當時雖窮,逢年過節,有個喜慶日子,婦女們還是喜歡頭上戴朵花兒,價錢不貴,透著喜興。 金剛殿后是中院,賣藝表演的多。靠西南邊是用繩子和白布圈起的一個場子,演出評劇。北京人叫小戲棚子。零打錢,每唱一段或一折,伙計拿著小笸籮到觀眾中要錢,你給三分二分,一兩毛錢都行,便宜,但戲的質量不高。 戲棚對過是寶三跤場,當年寶三正在中年,跤摔得漂亮而帥氣,看角力能看出摜跤的藝術性。他還耍中幡,一丈多高的大竹竿,掛上幡旗,很有重量,耍起來的花樣很吃功夫。在很遠就能看見中幡飄擺,銅鈴鐺響,煞是威風。有時摔跤的人很多,那都是幫場的業余愛好者,自己不取報酬。 東南角兒有練武術把式場子,賣藝人名叫藍劍舒,四十來歲,專練方便大鏟,就是戲曲舞臺上魯智深用的那個一頭是月牙兒,一頭是方形鏟的兵器。據他本人說在上世紀30年代初上海拍的無聲電影《火燒紅蓮寺》中的大和尚,就是他扮演的,影片中使用的兵器就是廟會上表演的那個大鏟。 這個場地有一階段由爺兒三個練把式,并帶耍狗熊,人稱“狗熊程”。父親帶著姐弟二人賣藝,姐弟能打拳、頂碗,黑熊站立行走,翻跟頭,頭項轉鋼叉。解放后,這一家都參加了中國雜技團,馴熊節目也保留下來。 東頭靠北邊有小酒攤兒,賣零散白酒,旁邊有個賣炸雞蛋角(荷包蛋)的。再旁邊是炸灌腸的,北京炸灌腸就是淀粉加紅曲做成坨狀上鍋蒸熟,晾涼后切成碎塊再用煮豬肉的湯油煎炸,外焦里嫩,加上咸蒜汁食用,很好吃。現在還有賣這種小吃的,但遠不如當年廟會上的味道。 中院大殿早已坍塌倒壞,在殿臺基上放著不少大木料,都是大殿當年所用,經過多年風吹雨淋,已經老舊,但質地不朽,還在那兒直挺地躺著。說明這是些上好木材。當年這里是擺小人書攤兒的地方,琳瑯滿目,中國古典文學繪畫出的《三國演義》、《紅樓夢》,還有《大五義》、《小五義》、《水滸》、《聊齋》、《西游記》等。當時放映的電影片兒,后印成小人書,看小人書和看電影一樣,只是不會動沒聲音罷了。這里是孩子們的天地,一分錢看一本,看半天也用不了一毛錢。 東路最北頭兒,到東后山門,門里靠東邊是相聲場子。廟會上只此一家,領頭人叫孫寶才,藝名“大狗熊”,其他演員有趙玉貴、羅榮壽、趙春田、黃鶴來等。他們相聲、雙簧都表演,孫寶才以演雙簧前臉為主,現在北京能演雙簧的人不多了,就是有演出,大多還是孫寶才的路數。說相聲時,孫寶才以捧哏為主。當年他們這個場子很受觀眾歡迎,每說一段之后零打錢,給多少都行,不給也行。
西路北頭兒,到西后山門,靠西有北殿,上掛橫匾“瑞芝堂”,是當年管理廟會的喇嘛住房。護國寺原為喇嘛廟,但當時喇嘛不多。據說王喇嘛是主管,另一姓薛的喇嘛。瑞芝堂門前有一塊空地,能擺十幾張方桌,作為茶館,是由喇嘛經營的,供逛廟會游人喝茶歇腳。這個茶館在廟會期間很紅火。 東西后山門中間有大殿一座,高大巍峨,還未坍倒,閣扇門窗齊整,雖經多年風雨老舊,氣勢依然,內無佛像,堆放雜物,凌亂不堪。這個大殿的后面就是塔院了。 塔院有小山門,門前有小石獅一對,東西各有角門,這個山門長期關閉,游人均走角門。山門前東西各有廟墻的豁口,也成為后門兒,東后門可到棉花胡同,西后門可通百花深處胡同。 東后門內靠北邊有賣彈弓弩弓的攤位,靠南有一賣胡鹽的。胡鹽就是食用大鹽用鍋炒后再加工成細面兒,供人們刷牙用。那年月百姓們刷牙就用鹽,能用牙粉的就很不錯了,用牙膏那是以后若干年的事了。這個攤案上擺放銅牌兒,上有黑字“洪商”,攤主是位白胡髯老者,個兒不高,吆喝“買胡鹽來!”聲音脆亮。 西后門內路北有一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北屋,門楣掛著“明音齋”的小匾,是賣京胡琴的。老夫妻二人,老頭兒自制胡琴售賣。那間小房既售貨又是車間,既是臥室又是廚房。 塔院東角門內,有一唱京劇的場子,藝人名叫“大妖怪”。當年此人四十多歲,留著背頭,穿長袍,頭戴“蘇州撅”,就是戲曲舞臺彩旦丑婆子戴的那個頭面。臉上涂成白色,齜牙咧嘴,逗人發笑。“大妖怪”拉得一手好京胡琴,相當熟練,他拉各種京劇曲牌,水平不低。每開場時,他必拉曲牌《夜深沉》,以便招徠觀眾。 “大妖怪”姓劉,當年他太太也在場唱戲,青衣旦角、老生都能唱。還有票友幫場,不要報酬,只為過戲癮。記得有位姓楊的票友,高個兒,長臉膛,唱老生,日久觀眾稱他為大楊,幫場時間很長,經常見到他。“大妖怪”在廟會最后蕭條的時候,就不知去向了。 塔院西角門內,有個變中國古典戲法兒的。四面觀眾,能變出各樣戲法,常演節目有仙人摘豆、平地摳碗、羅圈當當、長繩摘環等。觀眾在一米的近距離,看不出什么破綻來,堪稱絕技。 塔院正中大殿和東西偏殿還完好,在大殿前有位說唱竹板書《劉公案》的,藝名“小蜜蜂”,以說為主,唱的不多。四十多歲,沙啞的嗓音,很受些老太太們的歡迎。 說竹板書的南邊,也就是院中間,是賣茶湯的攤子,大銅壺一把,是個招牌,以茶湯、油炒面兒、藕粉為主,也賣年糕之類的小吃。據了解,護國寺廟會上只有兩家賣茶湯年糕的攤兒,前院是“年糕李”,后院就是這一家兒。 塔院大殿東西各有一小門,通往殿后院兒。這里比較荒涼,較之前院游人也少,雖也有大殿,但東西沒有配殿。靠南邊一溜幾家賣羊霜腸的,煮熟后賣,熱氣騰騰,在冷天兒來碗熱羊霜腸,連湯帶水又暖和又解餓,好吃不貴,經濟實惠。靠西邊有一拉硬弓的場子,練武者三十多歲,身強體壯,能同時開5張弓,有時候也表演打彈弓。練拉弓不要錢,主要是賣“大力丸”。 塔院后院西墻有一隨墻大門,出去往西走太平胡同就到新街口南大街了。 護國寺廟會不是每天都有,每月按農歷計,逢七、八是護國寺。到上世紀40年代末,土地廟、花市廟會撤消,兩天廟會就挪到護國寺。護國寺廟會到上世紀50年代中期逐漸蕭條。公私合營之后,有的廟會攤主被吸收到商業或企業中,賣扒糕的、賣炸灌腸的并入護國寺小吃店。 廟會看著不外乎是有買有賣,藝人賣藝,平頭百姓購物娛樂之處,實際上有許多文化內涵,土生土長的民間文化,底蘊積厚。吃穿用玩兒,都是文化,質樸無華,和百姓緊密相連,故而使廟會撂地的玩藝兒,多少年流傳下來。在現今的社會中,北京城的老人們盼想著那些純樸文化的回歸。 閱讀完標題為(北京當年的護國寺)的文章后,{www.se0552.com}小編為大家推薦更多相關文章,千萬不要錯過哦! (責任編輯:北京信息港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