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收到水費單，300元，歷史性的突破。”

　　“漲了20%，真得節約了。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階梯水價正式施行后的第一張水費單子，已經送到了市民的家門口，網友們曬出的水費單里，各檔水量水價都一一列出，切切實實的“階梯”計費一下子催醒了人們“節約用水”的意識。不過在很多家庭里，“節水”這事兒還真是說起來必須，做起來糾結——

　　50后

　　省水省錢

　　80后

　　省心省力

　　在節水這件事上，50后、60后的父輩力求把水表上的數字壓到最小；而作為實質上的“一家之主”，部分70后和80后則不大情愿為了那么一點水費犧牲太多的生活質量。

　　熱水器費水，“廚寶”費電，洗菜刷碗干脆只用涼水

　　侯玉斌（32歲，兩口之家，最近兩月總用水量15立方米）：6號那天我下班剛到家，就看見家門上貼著的“自來水繳費通知單”了，通知單比以前的長了很多，水費的數字嚇了我一跳——68元！然后我才反應過來，原來從這個月水費就漲了。

　　通知單上多出來的部分，是我家用水的明細，其中階梯水價用水量為8立方米，總用水量15立方米——正好卡在階梯水價實施后的“第一檔”，但我家只有我跟我老婆兩個人，不用說，我們肯定算是“費水的”。

　　但是我不覺得我們家浪費水，“浪費”的定義應該是“不該用還用”。我們只不過洗衣服、床單都勤一點，洗什么都用洗衣機而已，年輕人像我們這樣的很多。可我父母就不認同這個邏輯，同樣是兩個人過日子，他們每兩個月用水量從不超12立方米，甚至常常在10立方米以下。

　　我父母家的衛生間，大大小小的盆擺了一地，里面裝的都是水——這個是洗衣服剩下準備涮墩布的，那個是洗菜剩下準備沖廁所的——他們還勸我也這么做，但我始終都沒有接受，省水是省水，看著就累。

　　他們好像是節省了，但犧牲了生活質量。何況，有的行為我覺得并不是節省，而是另一種“浪費”：

　　我家的熱水器在衛生間，我爸就說，廚房要用熱水每次都要浪費一大段涼水，不如安個“廚寶”。可“廚寶”安好以后，我爸媽又怕費電，干脆“廚寶”也不用了，洗菜刷碗只用涼水。其實廚寶的錢夠用好幾年的水和電了，錢花了不用才是浪費！

　　有了孩子用水大增，媽媽開始推行“節水政策”

　　何琴（37歲，四口之家，最近兩個月用水超過80立方米）：其實我一直是一個很注意節約用水的人，幾年前我單身的時候，每個月的用水基本就是兩噸，夏天的時候多一點但也沒超過三噸水。洗菜后沖菜的水，我都會留在桶里沖廁所，洗澡的時候，最后都會腳踩一個盆子，留著兩盆干凈水沖廁所。

　　可自從家里有了孩子，用水量就噌噌地增加。一個孩子的用水頂上好幾個大人，給她洗衣服、沖洗奶瓶等方面用水真的挺多。再加上家里請了育兒嫂還有父母，我家現在每兩個月的用水量達到驚人的80噸。我經常想這些水都是怎么被用掉的，但似乎也沒有特別浪費的地方……

　　我媽媽覺得我們家用水太多，就開始推行她的節水措施。首先，我們家的洗衣機被封掉了，我媽說滾筒洗衣機太廢水，最好都是手洗。由這個政策引發出來，我喜歡的粗麻布床單必須改成細棉布床單，因為那個麻布的洗起來太費事而且容易把手磨破了，原來統一的床上幾件套也支離破碎，漂亮的枕巾上面必須得蒙上塊小手絹，以便于換洗，漂亮的纏枝花卉沙發套也必須蒙上塊舊棉布，以免坐臟了得洗整個沙發套，唉，我原來精心選擇三種顏色和質地的沙發套，就是為了不同季節換上給自己個好心情，結果，統統地作廢！原來的落地窗簾也收起來了，換成了原來的短窗簾……總之，我們家原來略微有點品位略微有點格調的東西幾乎都被“屏蔽”了，現在一進家門，基本上就是回到五十年代吧，我都無語了。

　　這些還不夠。我媽迅速發現我家還有一個重大浪費。原來裝修的時候，我安了一個軟水機，家里所有的水都是經過軟化處理過的，包括洗澡水和沖馬桶水。另外還有一個純凈水的小龍頭，自來水經過軟化處理后再經過多次過濾變成純凈水可以飲用。這些我媽原來就覺得浪費，后來聽說處理水的過程中會損失掉一部分水后，就干脆把我家這個軟水機關了。

　　這么折騰下來，我家的用水量還是在50噸到60噸之間徘徊，可是我個人覺得我的生活質量下降了很多。我是支持節水的，水資源很寶貴，不能浪費，可是以犧牲基本生活質量為代價的節水，是不是必須的呢？當然，也會有人覺得要節約就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，但是我真的很矛盾。

　　剛想反對節水，忽然意識到兒子在邊兒上

　　楊曉琳（化名，38歲，四口之家，首次階梯水費86元）：長久以來，我媽一直在堅持著一種節水方式：在甩干之前，把我們家洗衣機最后一次漂洗的水用一個大桶和三個塑料盆接出來，或者倒回去洗接下來的衣服，或者留著擦地、沖廁所。

　　這一點我也特別贊成，因為這個水確實很多也很干凈，唯一的麻煩就是有時候不需要洗衣服，這些水就會擱上兩三天，一盆盆擺在衛生間里，大盆里還放個小盆當水舀子，其實只有我媽會舀了水沖廁所，我和我老公，我們家兒子都沒這個耐心。于是，那些盆啊桶啊就會掛上黏糊糊的洗滌劑殘余，完了我還得用清水刷掉，這里外一刷，也得用掉一盆半盆的水。不過，這比省的水少，所以我覺得還行。

　　但是自從報紙上開始宣傳階梯水價，我爸就算好了，我們家的量是120噸，超過就7塊，這還了得？他就把我媽的節水措施給拓展了。現在，我們家衛生間里不僅有原來的漂洗水，還多了漂著菜葉、米麩的水——這都是他淘米、洗菜的水，全都留著沖廁所。可這些水就沒那么干凈了，盆里經常有沉淀，我又稍微有點兒潔癖，必須重新刷干凈，這用的水可能比他省下來的還多。

　　那天我爸美滋滋地跟我說，他這么一省，能省不少水；我沒忍住就反駁了：“您弄一盆水才多少升，一年最多就算5噸水，也才25塊錢。我限行的時候，少打一次車，坐個地鐵就回來了。”當時我說的時候，腦子里還在盤算要是我哪天停車沒停到小區院里，被迫停在收費車位上一晚上交上10塊錢，他半年的努力不又白費了嗎？可我忽然意識到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就在邊兒上坐著呢！我這個方向不太對，趕緊找補：“不過，您這個節約用水的意識是對的……”

　　00后

　　環保不是刻意為之

　　而是自然的生活方式

　　當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們糾結于“節水”是省錢還是添麻煩的時候，在環保語境中成長起來的90后和00后，態度似乎要超然得多。

　　“不用給我換骨碟”

　　王巖（34歲，兒子上小學二年級）：我們家最近特別注意節水倒不是因為階梯水價，而是因為我兒子的“號召”。我兒子不知道看了哪個新聞，說南水北調的，然后就問我“咱們家喝的是不是調的水？”這我哪兒知道啊？就說可能有。我兒子聽了，特別認真地感慨了一句“那可遠了，咱家也得節約”，接著就跟我“探討”能不能接雨水澆花。我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，就跟他說“你看咱們家陽臺封了，沒地方接，在樓下放個盆，端到21樓又費勁，咱們可以想別的辦法……”現在，我兒子洗手的時候都會小心把水擰小了，看到我洗碗開大了，也會過來擰小水龍頭。

　　我覺得他們這一代孩子，從小就接觸各種環保教育的熏陶，保護自然資源、保護動物植物……對我們來說可能是需要刻意去做的環保行為，對他們而言，是很自然的規則或者說生活方式，就像有問題問老師要舉手一樣。有時候我兒子做的一些事讓我這種自認素質還算高的人都挺慚愧的，有次我帶他去頤和園，前面有人扔了個雪糕紙，我心里就暗暗感嘆了一句：素質啊！結果等我兒子走到跟前，順手就給撿起來，給扔到旁邊垃圾箱里了，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表揚他。

　　我跟同事聊這事，我同事也說，她帶她兒子出去吃飯，服務員過來給大家換骨碟，她兒子說“不用”，我同事就勸他換一個，誰知道小家伙解釋說，多換一個碟子人家就得多洗一個，浪費水。

　　主筆 張棻 周明杰 吳楠

　　插圖 宋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