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一三事件過去30多年了，仍疑點重重。毛澤東南巡與九一三事件有什么必然的聯(lián)系嗎？為什么林立果的“三個方案”（上策在杭州、上海謀殺毛澤東，中策南飛廣州，下策北飛蘇聯(lián)）每一個都沒有展開，就被毛澤東粉碎？如果沒有千里眼順風耳，毛澤東憑什么料敵如神？本文根據(jù)目擊者的回憶，試圖剝離出歷史的真相。 
    1971年9月12日13時10分，毛澤東的專列秘密停靠在北京豐臺車站。在北京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周恩來非常吃驚，怎么不聲不響就回來了？原來計劃不是這樣的呀？周恩來的衛(wèi)士長高振普回憶，9月12日17時，總理起床，睡夠了6小時，特別精神。一直等候的楊德中（中央警衛(wèi)局副局長、中央警衛(wèi)團政委）跟著總理進了衛(wèi)生間，報告主席回來了?？偫韱枺趺催@么快就到了豐臺（知道毛澤東離開上海）？楊德中說，除了加水，一路上基本沒停?？偫碛謫?，專列什么時候進的北京？楊德中說還不清楚。

    九一三事件后，林豆豆（林彪女兒）和未婚夫張清霖被關在玉泉山寫揭發(fā)材料。專案組曾追問他們，林立果（林彪兒子）為什么要跑？林豆豆說，聽說主席在南方打招呼，要搞首長。周恩來說，根本沒有這回事，他不知道。

 
    他真的不知道嗎？周恩來雖然一直在北京，但他知道毛澤東南巡的講話內(nèi)容。9月4日，汪東興曾將他和華國鋒追記、經(jīng)毛澤東改過的南巡談話稿（8月16日至27日毛澤東在武漢同湖北、河南、湖南等負責人的談話）專送周恩來。主要內(nèi)容講述黨內(nèi)路線斗爭的歷史，揭露黃吳葉李邱以及背后的林彪在廬山會議上搞突然襲擊，分裂黨、急于奪權(quán)的陰謀。
 
    9月11日，周恩來和回到北京的華國鋒談話，更是完全了解了毛澤東的談話內(nèi)容。難道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的他沒有意識到“大戰(zhàn)”將臨嗎？如果他意識到了，為什么對毛澤東突然回到北京如此吃驚呢？
 
    因為毛澤東離開上海，不一定馬上回北京，路上還可能停留幾個大城市，比如南京，比如濟南，比如天津。本來毛澤東到北京還會晚一些時間，據(jù)張耀祠（中央警衛(wèi)團團長）回憶，毛澤東準備召見濟南軍區(qū)司令員楊得志，汪東興打電話一問，楊得志下部隊了，于是專列直接“殺”回北京。
 
    
    毛澤東、林彪檢閱紅衛(wèi)兵
 
    汪東興（中央辦公廳主任）介紹，毛主席身體健康時，每年都要外出巡視。國慶節(jié)前出巡已經(jīng)成了規(guī)律，一般在9月25日左右返程?？山窈笤趺刺崆笆嗵炀头祷乇本┝四兀棵珴蓶|的行動實在是太反常了。披星戴月，歸心似箭，毛澤東每分每秒似乎都是掐算好了的。專列12日16時零5分抵達北京站，從來沒有白天在北京站下車的毛澤東坐汽車回到中南海。對軍事指揮員來說，戰(zhàn)爭中的時間往往是一件最出人意料的武器。毛澤東命令李德生調(diào)一個師到南口待命。快到豐臺，毛主席下令在豐臺停車。

    已經(jīng)到了北京，毛澤東當然不著急了。他讓汪東興打電話給中辦值班室，要他們通知李德生（北京軍區(qū)司令員）、紀登奎（北京軍區(qū)第三政委）、吳德（北京市委第二書記）、吳忠（北京衛(wèi)戍區(qū)司令員）到豐臺車站等候（據(jù)張耀祠回憶，毛澤東是在天津站時叫他打的這個電話）。談話后，毛澤東單獨交給李德生一項任務，調(diào)38軍一個師到南口待命。這里要特別說明，軍隊調(diào)動權(quán)集中在軍委主席毛澤東那里，軍委副主席林彪都不行，調(diào)動一個排也要經(jīng)毛澤東批準。15時多，談話結(jié)束，李德生立即趕回北京軍區(qū)。
 
    李德生調(diào)進北京的時間不長。1970年新總政成立，林彪提名在安徽“支左”立功的李德生（九大后被安排在國務院業(yè)務組、兼安徽省第一書記）當主任，毛澤東馬上同意。
 
    5月19日，林彪在毛家灣接見李德生和新總政班子，說調(diào)你來當總政主任，是我向主席建議的，我就是要叫丘八管秀才！就這樣，李德生又進了軍委辦事組。
 
    李德生傳達了軍委主席毛澤東的命令，同陳先瑞（北京軍區(qū)第二政委）等軍區(qū)領導研究調(diào)動部隊進駐南口。南口在北京西北，再往前就是八達嶺了，這是非常重要的戰(zhàn)略要地，向北就是張家口，既可防蘇聯(lián)入境，也可以平定北京城里的動亂。雖然包括李德生在內(nèi)，這些高級將領們還是“不識廬山真面目”，但他們很快部署完畢。對即將發(fā)生的九一三事件來說，這是一個極端重要的軍事部署，說明毛澤東早已成竹在胸。果然，當天晚上發(fā)生了913事件。
 
    
    吳法憲、林豆豆、葉群和林立果 
    在釣魚臺負責警衛(wèi)工作的鄔吉成（中央警衛(wèi)局副局長）回憶，9月12日晚上，中南海和釣魚臺都進入了緊急戰(zhàn)備狀態(tài)。22時左右，部隊已經(jīng)熄燈，鄔吉成也睡了，汪東興來電話，中南海已經(jīng)進入一級戰(zhàn)備狀態(tài)，你負責布置釣魚臺的戰(zhàn)備工作。戰(zhàn)備到什么程度？汪東興說，一等，把部隊拉出來，布崗，設置路障，挖工事。鄔吉成一頭霧水，怎么回事，演習還是打仗？搞不清，命令如山倒，他馬上增派崗哨，門口布上機槍，挖好了工事，設置釘板之類的路障，阻斷了各樓之間的通路，到天亮才搞完。后來汪東興再找鄔吉成，找不到了，埋怨他緊急戰(zhàn)備怎么到處亂跑？鄔吉成說你不是叫我布置戰(zhàn)備嗎？緊急狀態(tài)持續(xù)一個多星期，才自然平靜下來，而戰(zhàn)備結(jié)束則在一兩個月之后。

    這里有個疑問，為什么除了中南海，釣魚臺也進入了緊急戰(zhàn)備狀態(tài)？難道得知林立果一伙要攻打釣魚臺嗎？

    中央警衛(wèi)團專門成立的機炮大隊，一處設在釣魚臺，一處設在故宮。本來想把機槍和高炮架在西華門邊的屏風樓上，但安裝時發(fā)現(xiàn)根本弄不上去，只好算了。這不能不使人想起周宇馳（空軍黨辦副主任）另一句歇斯底里的話，實在不行，我駕直升機去撞天安門。

    據(jù)李偉信（上海空4軍政治部副處長）供詞，9月11日22時，得知毛澤東已經(jīng)離滬北上。他們開會的房門打開著，李偉信到門口一看，室內(nèi)氣氛異樣，剛才那種囂張氣焰已被神色茫然所代替。林立果、周宇馳、劉沛豐（空司一處處長）、于新野（空軍司令部副處長）幾個人目光滯呆，低頭不語。林立果流著淚說，全完了，沒完成首長（林彪）交給的重托，首長把生命交給了我，我拿什么去見首長？沉默了一陣，周宇馳抓起一個酒瓶子，狠命摔在地上，說難過也沒用。還有一個辦法，到國慶節(jié)那天，首長托病不去，老子他媽的駕直升機去撞天安門……我不得好死，他也別想好活！過一會兒周宇馳又說，還得去一個人偽裝，代我撒傳單，你們誰能跟我一塊去？開始沒人敢說話，在周宇馳催促下。于新野表示他去，接著我和劉沛豐也表示愿意去，林立果說，我不允許這樣做。大家也覺得這種想法不現(xiàn)實，于新野自言自語，就怕等不到“十一”啦。

    那是一個奇怪的夜晚，那個奇怪的夜晚是從9月12日下午開始的。1971年9月12日19時多，西郊機場響起三叉戟起飛的巨大轟鳴聲，256號三叉戟秘密從北京飛往山海關機場。因為是臨時，機組人員過了18時才接到訓練飛行的通知。一切都顯得那么神秘，但實際上對專機來說十分正常。因為專機需要保密，常借訓練為由。
    
    林彪、林立果、葉群等人視察國防工業(yè)成果
    20時15分，機場調(diào)度室李海彬（西郊機場調(diào)度室主任，專門到北戴河負責專機）打電話給姜作壽（8341部隊二大隊大隊長），說有個大飛機從北京來，是哪位首長？怎么也沒有見你們來人接？天都黑了，還有誰來？李海彬急了，你們到底接不接？飛機15分鐘后就落地了。接不接也不是姜作壽說了算，他說我了解一下。姜作壽打電話問李文普（林彪的警衛(wèi)秘書），李文普回答得很干脆，我沒有聽說誰要來。姜問，那我們?nèi)ゲ蝗ボ嚱?？李文普說沒有告訴你的事情，就不要管了。

    三叉戟馬上就到了，林彪別墅還一無所知，葉群（林彪妻子）為慶祝女兒林豆豆訂婚，在96樓走廊放映香港電影《甜甜蜜蜜》，林辦秘書、警衛(wèi)員、服務員都被叫來了。文化大革命中只有孤零零的八個樣板戲，哪里能看到香港愛情片？電影才放一半，值班秘書來問林豆豆，山海關機場來電話，說來了架飛機，問我們知不知道什么人來。林豆豆說不知道，但她想，可能是弟弟林立果回來了。

    姜作壽放下電話才三四分鐘，李文普的電話就追來了，急急地說，老虎（林立果）回來了，快派吉姆車去接。原來葉群從內(nèi)部直線電話告訴李文普，立果聽說豆豆今天訂婚，很高興，坐飛機趕回來祝賀。葉群要劉吉純（8341部隊警衛(wèi)科副科長）坐車去接。姜作壽正在向司機小寧交代任務，一架大型飛機轟轟吼著，從西南向東北飛來。已經(jīng)降低了高度，顯然是要在山海關機場降落。小寧著急地說，接不到了，50公里路，沒有40分鐘，怎么也開不到啊。姜作壽說，快動身吧，既然已經(jīng)通知，接不到也要接。果然沒接上。20時35分，過秦皇島不遠，正急急忙忙趕路的司機小寧和劉吉純發(fā)現(xiàn)一輛開著大燈的吉普車，目中無人般地“站”在馬路中間，連忙停車，原來林立果“借”了機場的吉普車。劉吉純和小寧表示歉意，林立果說不怨你們，事情急。說著，提著手提箱，換乘了吉姆車，揚長而去。

    林立果為什么突然回到北戴河？因為南巡的毛澤東突然回到北京。林立果連說糟糕，手忙腳亂給北戴河的葉群打電話，說兩個小時后他飛往北戴河。

    有一個事實似乎還沒有人注意到，毛澤東秘密回到北京，除了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，得到通知的就是李德生、紀登奎、吳德、吳忠和周恩來。別人不可能知道，那么北戴河的葉群和北京的林立果是怎么知道的呢？是誰透露的？是“內(nèi)線”？還是……圈套？

    這大概是解開九一三事件之謎的一把鑰匙。

    空軍學院東北角有兩幢編號13和14的兩層小樓，原是院領導的住宅，所以稱將軍樓。1971年4月底，這里成了林立果的“秘密據(jù)點”。9月12日，是個星期天，空軍學院停水停電。上午10時左右，負責后勤的老王接到電話，讓他給將軍樓送些開水和冷水。老王騎三輪跑了兩趟，送去一大桶涼水和七八瓶開水，放在門口。轉(zhuǎn)身要走，樓門開了，陳倫和（空軍司辦外事處秘書）叫住他，趕快準備11個人的午飯，三位首長的送到這里，另外八人到食堂吃，要爭取12時30分吃上飯。這時已經(jīng)是12時10分，哪里來得及？13時多午飯好了，老王先給將軍樓打了電話，把三個人的飯送到樓門口，交給等候在門口的三個女兵，然后帶其他人去食堂吃飯。

    
    溫都爾汗墜機現(xiàn)場
    15時10分左右，將軍樓車庫開出一輛伏爾加，老王清楚地看見里面坐著三個人。司機是周宇馳，旁邊是于新野，后座坐著林立果，一個個神情緊張……

    從這段目擊者的敘述中，我們可以知道，15時毛澤東還在豐臺車站談話時，已經(jīng)有人把消息透露給了林立果。所以他急急忙忙到西郊機場策劃“第二套方案”。16時30分左右，胡萍（空軍副參謀長、34師黨委書記）接到周宇馳安排南飛機群的電話，18時剛過，256機組接到飛往北戴河的命令。

    得知毛澤東行蹤的圈子非常小。如果不是毛澤東身邊的人，他怎么可能知道？如果是毛澤東身邊的人，九一三事件后馬上就是一條大罪狀，泄露毛澤東的絕密行動，尤其威脅到毛澤東的安全，怎么可能輕饒告密者？怎么可能讓他逍遙法外？看來，這個電話非常蹊蹺！

    到底誰是告密者？現(xiàn)在有兩種說法，一種是“葉群說”，毛澤東回到北京，是汪東興告訴她的。另一種是“民間說”，汪東興報告給周恩來，周恩來告訴了葉群?？傊贝骱拥娜~群先知道，馬上打電話通知林立果。雖然死無對證，要“抓”告密者也非常簡單。查總機的話單就可以查到。到北戴河的電話是長途，總機需要登記話單，看看那段時間誰給葉群去過電話，一排查不就一目了然了嗎？九一三事件后，軍委一號臺的話單倉庫翻了個底朝天，一張一張地翻檢過，并記錄了從9月6日至12日他們之間的所有通話和通話時間，要找出“罪魁禍首”簡直易如反掌。

    如果是周恩來，為什么不追究？九一三事件后周恩來的地位岌岌可危，四人幫一直想拔掉這顆“眼中釘”。把毛澤東的絕密行動密告葉群，和林彪穿一條褲子，這是打倒他最有利的理由啊！如果是汪東興，那就更有理由打倒了。

    可是奇怪！不論是周恩來，還是汪東興，都平安無事。為什么不追究泄密這件事？似乎有些說不過去。是不是與汪東興在廬山會議上打而不倒一樣，背后有著永遠不能示人的秘密？看來似乎只有一種可能，故意泄密，就是要打草驚“蛇”，就是要讓“北戴河”的“雞”半夜飛起來。

    在那些驚心動魄的日子里，毛澤東是否意識到危險正在步步緊逼呢？他為什么突然回到北京？事先知道嗎？1971年11月14日，毛澤東在接見中央召開的成都地區(qū)座談會成員時說，林彪他們搞反革命活動，誰個曉得？我就不知道嘛。這話他說過多次。是這樣嗎？九一三事件撲朔迷離，如果毛澤東對林立果的行蹤不了如指掌，為什么突然回到北京？

    李德生和汪東興在回憶錄中都提到，毛澤東有察覺。汪東興說，毛主席對林彪究竟何時察覺？察覺多深？后來也沒向我們講過。但從這句話中，可以看出毛澤東回到北京和林立果離開北京決不是巧合，毛澤東一定知道周恩來、汪東興、李德生他們不知道的更多的“機密情報”，甚至有可能了解整個“陰謀”。